4.

德拉科在吃晚饭的时候提出希望能够前往帕金森家的庄园。

哈利从他那盘蜜汁烤鸡胸上抬起头来，揶揄，“哦？去见前女友吗？”

德拉科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容我更正，潘西从来都不是我的女朋友，她从来都不符合我的审美，请不要把我们凑成一对。”

“是吗？三强争霸赛时，她是你的舞伴吧？”

铂金男孩挑了挑嘴角，“作为我的陪衬，谁做我的舞伴都没差。”

哈利抿嘴笑了笑，“噢？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还听金妮说过，其实你喜欢赫敏。”

“天哪！怎么可能？！”德拉科倒抽了一口冷气，“我可没办法容忍这么野蛮的女人。”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赫敏曾经赏过你一巴掌。”

德拉科拧起眉毛，忍住怒气讽刺道，“那么你呢？你跟那个韦斯莱家的小母鼬怎么样了？难道你被甩了？”

哈利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

德拉科从他的表情里隐隐约约已经有了预感。

哈利放下手里的刀叉，摇了摇头，“去年的圣诞节，她去世了。”

空气骤然变得压抑。

德拉科甚至可以感受到来自哈利的，那种被极力压制的痛苦。

“对不起。”

哈利看着一桌子饭菜，突然变得毫无食欲。他不想忘记金妮，他想留下有关于她的美好的回忆。但是每一次想起她，他眼前都会浮现出她死去时那双空洞的蓝眼睛。

有关于死亡的回忆只有痛苦，没有美好。

一顿饭变得索然无味。最后只能匆忙结束。

···

哈利收到紧急消息时，正在和预言家日报的副主编，卢娜的父亲，谢诺菲留斯·洛夫古德商量新工作人员招聘的事宜。

然后，他接到守护神的口信，直接用幻影移形来到了帕金森庄园外。

灰色的阴云笼罩着荒芜的庄园。

在巨大的灰色阴影之中，一切都显得死气沉沉。

他几乎是用尽全力地奔上楼梯。

“情况怎么样？”

守卫在卧室门口的奥罗摇了摇头，“圣戈芒的急救医生还没到，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哈利的目光黯淡了一下，他点点头，拧开卧室的门走了进去。

他看见潘西·帕金森躺在床上，德拉科·马尔福跪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他紧紧攥着那个女孩的手。

她的手仍旧是温热的，但是，她已经死了。

她才刚死，她眼角落下的泪水仍旧是温热的。她大大张着眼睛，眼睛里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憎恨，失望以及毫不留恋。

是的，毫不留恋。

哈利走过去，德拉科恍若未闻，只是一动不动，死死盯着潘西。

哈利用魔杖从潘西的脑子里抽出了她最后的记忆。

记忆随着灵魂的逝去而消散，哈里把她最后剩下的那一点记忆抽取出来。他没有带记忆瓶，只能暂时储存在自己的脑子里。

他发誓，他并不想看潘西的记忆。但是他别无选择。

潘西之前的记忆已经碎片化。

哈利闭上眼睛，他站在潘西记忆的碎片之中。

他看到阿兹卡班内地牢里的片段闪过，他感觉到噬魂怪冰冷的呼吸，听到人们疯狂而绝望的尖叫。

他看到她被带进一个冰冷的地下室，里面有几十具冰冷的尸体，她在他们之中找到了自己的父母。

他看到潘西扑过去咬自己的那一幕，那时候，潘西在想，为什么你不去死？！如果不是你，一切怎么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他看到潘西走在对角巷阴冷潮湿的水磨石砖地板上，人们指着她说她的父母死有余辜，他们尖锐地嘲笑着她，小孩往她身上丢蛞蝓的汁液。

他看到潘西被迫参加社会服务，他们让她像家养小精灵一样工作，他们用脏水泼她，嘲笑她，毫不留情。

他感觉到了她的孤独她的愤怒她的无助。

他看到她每天坐在这座荒芜的大宅里，彻夜彻夜地无法入睡。

他看到她一张一张把祖先的画像取消来丢到地下室里，然后在那里使用了烈火熊熊。

她站在烟雾里，眼睛被烟熏得通红。然后开始嘶声裂肺地哭泣。

最后，哈利看到潘西和德拉科坐在卧室里。

潘西递给德拉科一瓶毒药。

她平静地看着他，对他说，德拉科，你怕死吗？

德拉科似乎被她吓到了。他看着手里的瓶子，脸色比平时更加惨白。

他沉默了很久，才说，潘西，我们可以离开这里。

潘西却摇了摇头。

她笑了，一个恶毒的微笑。

她说，不，我要死在这里。斯莱特林教会我审时度势，我觉得，已经到了我该死的时候了。

然后潘西把自己写好的遗书放进信封里，放在床头。

她说，我不会要求你陪我。我死了之后，请你把这封信公之于众。我要让所有的人知道，他们多么的邪恶，是他们所有人逼死了我，我即使死了，也会诅咒他们所有人。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阴狠，和贝拉克里特斯一样带着疯狂。但是她的表情却是平静的，保持着贵族的矜持。

这是她死前最后的尊严，她愿意让自己死的像一个贵族。

哈利睁开眼睛。

他拿起了那封信。哈利看到了她的遗书，上面写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怨恨。

尤其是对哈利波特的。她用厌恶地口吻写道贝拉克木地板，哈利波特，你早就该死了，你应该被黑魔王杀掉。她诅咒他，比黑魔王的下场更惨。

潘西希望和帕金森庄园一起烧掉。她是如此厌恶这个世界，不想在其中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他从她的文字里看到了一个尚未成熟女孩对这个世界的迷茫和悲哀贝拉克木地板，她不明白为什么人们如此残忍地对待她。

她从未伤害过这个世界，虽然她曾经对混血和麻瓜傲慢无礼，虽然她曾经用小咒语捉弄过那些麻瓜同学，虽然她曾经说过要把哈利交给伏地魔。

但也仅此而已。

但是世界却伤害了她。

它夺走了她的一切。

她无法挂着“食死徒”的牌子，继续苟活在卑微低贱肮脏之中，她的尊严不允许她这样活下去。

哈利再一次看向那个已经死去的女孩。

这是他见证的诸多死亡的又一个。

但是她自己选择结束了生命。

他用手指阖上潘西的眼睛，把德拉科从地板上拉起来。

德拉科手里的毒药掉落在地板上，滚到了哈利的脚边。

他脸色惨白。

潘西死了。她在他的面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魔法部没收了他的魔杖，当他想要抽出魔杖阻止她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两手空空，无能为力。

他被从阿兹卡班释放；哈利答应他也会释放他的母亲；他想着也许有一天人们忘记了他们曾经犯下的错误，他们一家可以团聚，然后他们可以远远的离开这个地方……

德拉科表面上玩世不恭，嘲讽这个世界的所有人，但是他的内心深处始终对人们怀有期待。

在这一刻，他终于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幼稚。

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过来这个世界其实是何等的残忍和无情。

他用空洞迷茫而悲伤的眼睛看着哈利，“我也一样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希望，可是…我甚至连死的勇气都没有……”

是的。他畏惧死亡。潘西可以毫不犹豫地喝下那瓶毒药。但是他连拔开塞子的勇气都没有。

“德拉科。”

哈利轻轻捧住他的脸，祖母绿色的眼睛直视着德拉科灰色的眼睛。

“德拉科，看着我。”他轻声开口，“死亡并不是一条出路。选择死亡也不代表着勇气。死亡的意义在于，它提醒着我们应该为何而死。”

“不要为了憎恨赴死。”

“想想邓布利多，想想斯内普教授。”

哈利安静了一会儿。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德拉科的脸，“即使是孤独一个人，即使是苟活于世，你也要活下去。你还有你的父母，你要把他们救出阿兹卡班，你还有你的姓氏，你要让马尔福这个姓氏重获荣光。这都是你的愿望，不是吗？”

哈利看着德拉科的眼睛，他看到那双灰色的眼睛里落下一滴沉重的泪。

他轻轻拥住德拉科，感觉到那个伏在他肩膀上男孩的眼泪，感受到他身体绝望的颤抖。

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人死在我面前了……

哈利更加用力地拥住了德拉科。

这一刻，德拉科身上的温度让他觉得渴望。

这一刻，死亡的荫翳笼罩着帕金森庄园。

这一刻，哈利想起了那些已经离他而去的人们。

德拉科没有发出声音。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内心某些东西永远地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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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哈利的脑内小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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